中国人常言“五岳归来不看山”,交响乐领域也有类似“五岳”的排名,各大媒体推出的“五大名团”“十大名团”等列表虽然标准不一,但诸如柏林爱乐乐团、维也纳爱乐乐团等名团总在其列,刚接触古典音乐的朋友也会按图索骥,凡是看到名单里的团体来演出,就更愿意掏钱前往。
上述名单中所列的一般是“常规军”,他们往往要和乐手们签订长期雇佣合同,乐手们受到较为严格的人事管理,并且每年要参与覆盖乐季的大量演出。而节日乐团则是另一股“清流”,人员结构更松散,演出阵容更灵活,每年只在主业之余相聚演出,而其中的最高代表,莫过于瑞士的琉森节日管弦乐团。以此团的演奏水准而言,将其比作黄山并不为过,确实配得上“归来不看岳”的称号。
1938年,托斯卡尼尼在犹如世外桃源一般的琉森绝景中创建了音乐节,他们在瓦格纳的旧居处表演,吸引来了无数来次独家的欧洲上流人士。尽管在战乱中几经变革,琉森音乐节还是存活了下来,并且形成了如今“一年三节”的态势,其中最为知名的莫过于夏季音乐节,而真正为这个音乐节带来新生的,则是阿巴多。在“琉森节日管弦乐团”的外壳中,阿巴多注入了新的生命力,邀请他所创建的马勒室内乐团及众多活跃在欧洲乐坛的一线乐手、著名教师、室内乐精英甚至独奏家加入,使乐团受到的瞩目达到了空间的高度。大提琴家古特曼、小提琴家王之炅都曾是这支乐团的成员。
2009年,阿巴多与琉森节日管弦乐团首次访问国家大剧院,盛况空前。2014年初阿巴多的去世,对于乐团和音乐节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在过去的十多年中,阿巴多与这些乐手们定期相聚,每年的重逢是所有音乐家们的盛会,他们享受在这里的演奏,真正地用热血来创造奇迹,留下了无数水准奇高的现场音像,人们甚至怀疑这支乐团又将沉寂下去。2016年,随着里卡多·夏依挥动了马勒《第八“千人”交响曲》,新的时代终于来临。这里并非常规军,乐手们来去自由。但大部分乐手尝试着留下来,并且通过与夏依一同工作,感受到了这位指挥家的艺术魄力和领导能力。
2017年10月14-15日,在Kajimoto的策划下,琉森节日管弦乐团开始了又一次亚洲之旅。对古典音乐无比崇敬的日本人打出了“来日决定!”的标语,以示对这座名门的期待,而在北京,我看到了许多来自上海、广州的乐迷,尽管名声不如柏林、维也纳的名门,但是这支乐团界的“黄山”有着舍我其谁的自信。
一套理查·施特劳斯作品,一套贝多芬加斯特拉文斯基,乐团和夏依让乐迷们听得目瞪口呆。无论是柔美迷离、变容微妙的“死与净化”,还是精巧玲珑、音色奇诡的“蒂尔的恶作剧”,琉森节日管弦乐团的声音能经得起任何考验,音质好得出奇,夏依的诠释也不是单纯的火爆热烈,更多了一份温情和从容,为音乐赋予厚度。
在贝多芬的作品中,尽管他的速度还是一如往常偏向“短平快”处理,但丝毫没有难住乐手们,整个舞台犹如一架精密仪器,随着表盘指数的升高平稳加码,当你担心过快的节奏会让声音失去精确性,乐团却总是回报以更加清晰的表达。指挥和乐团之间似乎在进行游戏,互相角力,互相考验,彼此反馈,通过指挥和演奏之间的“无声互动”,完成对音乐的创造。
每一首作品中,都可以听到以往任何的现场或唱片中听不到的细节。不仅是那些声音华丽的旋律乐器,更让人惊讶的是地位相对边缘的低音提琴、三角铁、大锣,每一声的冲击力和精准度都让人刷新对于作品本身的认识。原来并非这些乐器不重要,而是我们从来没有以如此高的标准却享受作曲家在乐谱角落里做出的安排。
再度归来,自然也有乐迷在怀念之余将夏依与阿巴多进行比较,我更愿意用某位乐手的话来回应:无可否认不同的指挥必然产生不同的音乐。夏依接手琉森可谓烫手山芋,承受了巨大压力,但人们毫无理由地去比较两者是不公平的,经过了一年的磨合和这次亚洲巡演,大家对夏依的信赖感已经建立起来,这是维系琉森传奇的关键。